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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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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033

尹瀾停在門口就不再往裏走了, 沈晏清眨巴眨巴了下眼睛,他也自然而然的停下了腳步。

角樓前的大門塗著朱紅色的漆,紅得嚇人。

尹瀾想了想:“聽說北潯的事情還沒處理完,尊者應當還在十一樓, 短時間還回不來, 要你等他一會兒了。你先進去吧。”

沈晏清不敢, 就眼巴巴的看著尹瀾。

沒想到尹瀾把人帶到後, 幹凈利落的就走了, 背影看上去還有些急切。

沈晏清站在門口, 他斜著瞥這道大門, 就像是裏面有什麽要吃他的猛獸。

生平學的、背的那點書上的東西,在肚子裏顛來倒去的回憶了一遍,琢磨了大半天,等會見到了魔尊該說什麽話、要行什麽禮。

最後拖無可拖, 沈晏清只好先進去待著。

他先拘謹地敲了敲門, 回應自然是沒有的, 這道門已經開了一條小縫。沈晏清就先推開門,走了進去。

跨過高高的門檻, 是一段籠罩在黑暗裏的陰影。

再往裏走,頂樓開了一扇天窗,在臨近黃昏的日暮景象中,還有敞亮的光從天窗往下撒。

遠遠看去, 天窗下擺著一張矮桌和一把高椅, 桌上放著一盞點好的蠟燭,像是這片黑幕中有一個極亮的小點。

角樓裏安靜極了, 唯一能聽到的便只有沈晏清自己發出的聲音,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腳步。就像是黑暗中正沈睡著一頭比山還要遼遠的惡龍, 只要發出了一丁點的聲響,就會從夢境中醒來,將他生吞活剝地咽下。

沈晏清小心翼翼的往那邊走。

他看見桌上用鎮紙壓著什麽東西,於是有了些好奇。

可當走近,沈晏清又有些害怕,似乎是心底有個聲音正在警告他:不要看。

鎮紙壓著一張薄如蟬翼般的宣紙,剔透的紙面用工筆雋永地畫了一叢花,那是一整片的雛菊,在雛菊的正中央,臥著一位美人。

就像是從前硯青筆下的每一個即使沒有明確的畫下面容,但依舊使人心動的絕色美人,畫中人微微俯下身,他像是一只從容的野貓要去輕嗅沾著露珠的葉子,也像是一只有著綺麗羽翅的蝴蝶要去多情的親吻一朵雛菊。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於,這個畫中人被畫上了臉。

含羞帶怯的眼睛,微紅的臉頰,這張本該因為漂亮純潔而顯得嬌縱得理所應當的臉上,多了好似刻意勾|引的誘惑。

這是沈晏清的臉,可這不是他。

沈晏清震驚地往後退,他癱坐在了地上,這是誰畫的?

如此熟悉的筆觸,讓沈晏清只能想到硯青。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

沈晏清拿起桌上的蠟燭,他借著蠟燭上的火光向著角樓的陰影裏走去。

墻上掛滿了畫,它們藏在這些陰影裏、這些黑暗中。

每一張、每一幅,都是沈晏清。

含笑的他,落淚的他……不,這些都不是他,更像是別人臆想中的他,反正絕不可能是他。

沈晏清越看越覺得恐懼。

突然,他聽見身後,乒呤乓啷地響起了敲鑼打鼓的聲音,像是凡人夜晚街頭偶爾才會出來賣藝的手藝人在表演的皮影戲前發出叫賣吸引的吆喝聲。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使得沈晏清渾身一顫。

他緩慢地轉過身,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到了角落的深處,距離那扇開著的天窗很遠了。

在沈晏清的身後,放著一扇白色的幕布,幕布下已經亮起了燭光。

一個紙做的彩色小人被抵在幕布,他看上去還像是個穿著青色道袍的孩子,提著燈行走在雨夜的山路上。

不知道哪兒來的聲音,掐著嗓子,像是只吊著嗓子快死的公雞:“百年前淩霄真人結契大典前夕。”

隨著聲音的響起,白色幕布上的小人也開始動起來,即使是百年前的事情,也依舊栩栩如生:

“長平真人的道童攜賀禮前去祝賀,哪知推門一看,房裏空空如也,沈晏清不翼而飛,唯有書桌上滾落了一卷不知從何而來的美人畫像。”

“長平真人為撇清關系,證明沈晏清失蹤一案與自己毫無幹系,將這道童逐出昆侖劍宗。”

畫面上僅剩那青衣道童一人,他的衣服開始變得襤褸,身量也一點點變得高瘦起來。

“幾年過去,他在凡界蹉跎,仍久久難以忘卻廳堂上被風吹滾落在地而打開的那幅美人畫像,覺得自己被趕出昆侖劍宗是受沈晏清所害,於是恨他入骨。”

幕布上的紙人在燭火的影子下掙紮痛苦。

“嗜酒成性,一蹶不振。甚至流落街頭,甚至奄奄一息。”

“他在街頭差點餓死,一家新開的書坊開恩布施,他渾渾噩噩的混入其中,看見書坊請來的畫師正在為一位名譽天下的美人作畫。他喝醉了酒,和畫師起了爭執。”布上兩個小人滑稽可笑的打鬥起來。

“從此他又開始癡迷作畫,荒廢劍道,玩物喪志到了極點。”沈晏清已經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某年冬日,因打翻了油燈,他掛了滿墻的畫紙被火舌吞噬,整片庭院皆被燒為灰燼,昆侖劍宗的人以為他已在大火中死去。”

“不料他在火中瘋魔,沒人能知道他在此途上的天賦遠勝於修道,不過幾年就斬殺了魔尊,成了魔域新的尊者。”

沈晏清以為皮影上演的人該是那個讓他恨得牙癢癢的硯青,卻聽到說話的聲音說出了一個對他而言有些陌生的名字:“此人正是謝璟。”

“他嶄露頭角之時,已是化神修為,此事震驚修仙界,追溯往事才挖出這番曲折的淵源。”

“昆侖劍宗的長平道人悔不當初,恨當初為何不直接殺了這謝璟,可惜為時已晚。”

舉著蠟燭的沈晏清沖到幕布的後頭,布後的幾張紙人輕飄飄的落在地上。一個人也沒有。

角樓的大門開了。

一身青色道袍的謝璟踏步從屋外走來。他的臉上沒有笑,就像他生來就不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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